經濟蕭條，民生艱難，政府想挽企業(yè)于危難，救百姓于倒懸，于是出臺了以4萬億巨量資金投入為主要手段的系列救市措施。
這些措施雖未立竿見影，市場卻已被攪得風生水起。大量的資金投入市場，短時間內拉動了一大批產業(yè)的興旺，使一些瀕于倒閉的企業(yè)似又恢復活力，使一些即將下崗的工人暫時保住飯碗，GDP的數(shù)字也在朝預定目標邁進，這一切好象是利國利民！
然而，面對這樣一派繁榮，筆者心中仍有一個疑問驅之不散，那就是我們政府的責任到底是救市還是救人？
這個問題在官員的眼中也許有些幼稚，因為政府出臺系列的救市措施，從根本上說都是為了救人，是為了讓弱勢階層能有一個穩(wěn)定的收入，從而避免其生存環(huán)境大起大落，因此，救市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人，救市與救人是一回事。
但是，筆者卻固執(zhí)地認為，這不是一回事。救市就是救市，救市未必能夠救人，或者說至少不是救人的最好方法。
倘使我們的根本目的只是救市，那么，眼下一切為了制造市場人氣和保證GDP的目標實現(xiàn)的措施都是應當必須的；倘使我們的根本目的原本是為了救人，那么我們根本就無須這樣為了所謂GDP保8的目標而瞎折騰。
如果這樣的表述仍不能使諸位讀者徹底弄清兩者區(qū)別的話，那么我們以目前正在實施的家電下鄉(xiāng)和為農民工提供免費培訓的政策來看看救市與救人的差異到底在哪里？
先說家電下鄉(xiāng)。實施財政補貼家電下鄉(xiāng)（包括家電以舊換新）政策，其目的不外乎兩點：一是使家電企業(yè)免于減產、重組或倒閉的命運，也使家電產業(yè)的工人有個穩(wěn)定的工作收入；二是使買不起家電的農民兄弟提前消費家電產品，使已經使用家電產品農民兄弟提前更新?lián)Q代。其中，第一條恐怕是主要任務，因為，對于當下的農民來說，最要緊的是如何有一個穩(wěn)定的收入，而不是如何花錢去購買電器。當然，這樣做的代價是中央財政需要承擔巨額的專項補貼。
如果一項補貼就能夠達成以上的效果倒也值得一搏！問題是，政策實施的動機如此美妙，政策實施的效果卻完全可能與初衷背道而馳。
筆者認為，家電下鄉(xiāng)的政策，既救不了倒閉企業(yè)，也避免不了工人失業(yè)，甚至反而給社會造成了更大浪費。
說它既救不了企業(yè)也救不了工人，是因為短期的補貼政策并不能改變家電業(yè)產能過剩的事實，只是延長了部分企業(yè)的茍延殘喘，甚至導致了一些企業(yè)判斷錯誤而逆向投資，或者促成了劣勢企業(yè)的發(fā)展壯大（近期就不斷有一些聞所未聞的家電品牌，正在廣告中喋喋不休地訴說自己是家電下鄉(xiāng)的指定產品）。而一旦補貼政策取消，農民的購買熱情必將驟然下降，真實的市場需求肯定無法支撐規(guī)模超大的家電產能，屆時必然有部分企業(yè)難逃減產倒閉的命運，過剩的產業(yè)工人終將下崗失業(yè)。
說它給社會造成了更大浪費，是因為沒有家電下鄉(xiāng)的系列政策，人們將可能把資金投入到購買衣服或者食品（只是舉例說明）方面，而現(xiàn)在人們卻去提前或者更多消費家電產品，結果使本應減少產量的家電業(yè)日益壯大，使本應擴大發(fā)展的食品與與服裝業(yè)反而生存艱難。這至少會造成三種損失：一是現(xiàn)階段符合社會需要的食品服裝業(yè)先行倒閉或減產，他們的工人也會下崗失業(yè)；二是階段性的政策刺激過后，當初巨資投入的家電業(yè)廠房設備未等收回投資便停產閑置；三是人們加快對家電產品的更新?lián)Q代，使得大量的社會財富提前變成了工業(yè)垃圾。
相反，如果我們把政府的責任定位在救人，做法就變得相對簡單。中央本意是想幫助家電產業(yè)工人，我們就把專項資金直接發(fā)給工人，家電企業(yè)該倒閉的倒閉，該裁員的裁員。
企業(yè)倒閉，意味著當初投資的失敗，這固然是一件憾事，但是，如果我們用財政的巨額資金去補貼它，甚至鼓勵他繼續(xù)擴大產能，意味著我們在掩蓋已經發(fā)生的錯誤，等到有限財力用盡之時，社會為之付出的代價必然更大。下崗固然會讓工人們眼前的生活受到影響，但是，如果我們把財政資金直接用作下崗工人的失業(yè)救濟，這既有利于保證他們的基本生活，也使他們提前認清事實趁早轉行，讓他們把青春才華投入到社會更加需要的工作中去。
再來說說政府培訓農民工的政策。農民工大量的失業(yè)，政府認為部分原因是他們缺乏專業(yè)的技術知識所致，于是，下?lián)芰藢ｍ椯Y金用來幫助他們學習，這當然是政府對農民工的關心。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政府既已下定決心幫助農民工，卻又不肯直接把錢發(fā)給農民工，讓他們根據自己的需要到市場去尋求學習機會，而是把錢交到各級勞動部門的手里，由勞動部門根據企業(yè)在崗的員工數(shù)量進行培訓，仿佛勞動部門比農民工自己更了解他們需要學習什么。
據說政府擔心的是，如果直接給農民工發(fā)放培訓費用，那么他們可能會拿到錢后不去學習新知識新技術，而是把錢用在吃喝拉撒上或者干脆存在銀行里。
其實，政府這樣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沒有多少農民工是只顧眼前利益而不要長久利益的，更沒有人不愿意去學未來的謀生本領，但前提是這個培訓真能有利于他的長遠利益，真能讓他學到謀生本領?，F(xiàn)實的情況是，勞動部門組織的培訓并不能讓農民工真正地學有所用，對他們的長遠利益更沒有絲毫幫助。假如一個人面對真的能為他未來帶來巨大利益的培訓而不學，卻偏要將培訓費用花在吃喝拉撒上，則說明這個人已經窮困潦倒。你要一個已經餓得頭暈眼花的人去學未來的生存本領，即使勉強把他抓進了教室，能指望他有學習效果嗎？
當然，也還有人擔心這些人既不學習，也不花錢，而是把錢存在銀行里，拉動內需的目的就無法實現(xiàn)。如果有人真的要這樣做，我們也要看到其合理性。不學習，是因為現(xiàn)有的學習項目不適合他，或者說暫時還沒有找到自己適合的學習課程，政府要做的是幫助他們鑒別或者尋找，而不是越俎代庖地強制他走進勞動部門的培訓教室。存在銀行里不花，說明他對未來沒有信心，如果現(xiàn)在把錢用光了，未來他用什么？政府要做的是分析他們不肯花錢的原因，是創(chuàng)業(yè)艱難就去寬松創(chuàng)業(yè)環(huán)境；是擔心失業(yè)，就給他們購買失業(yè)保險。如果我們逼迫他們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把錢用完，這固然是拉動了眼下的經濟，可是用完之后再靠什么拉動？
無奈的是政府堅決不肯將培訓費用直接發(fā)給農民工，結果就是勞動部門主管官員權力炙手可熱，其下屬培訓機構大發(fā)橫財。至于農民工，還是該干嘛就干嘛，他們的命運沒有因為政府開支了巨額的培訓費用而有任何改觀。
其實，只要政府認定了救市的根本目的是為了救人，那么，簡單勝于復雜，一招走遍天下，即讓利于民而不干預市場。比如大面積均衡減稅以寬松創(chuàng)業(yè)環(huán)境、直接提供失業(yè)保險以免于他們對未來的擔憂，或者干脆發(fā)錢給老百姓由他們根據自己的需要去市場中自由選擇。
錢到了老百姓手中，他們自會根據邊際效用最大化的原則來選擇自己需要的產品與服務。這樣做，本質上就是讓百姓以鈔票代選票，他們購買什么樣的產品就意味著他們認可什么樣的企業(yè)，他們購買什么樣的服務就意味著社會需要這樣的服務，順應了市場需求的企業(yè)自會不斷發(fā)展壯大。也就是說，救市不可以救人，但救人卻最終能夠救市！
不知何故，政府仍然醉心于救市，救市措施接二連三源源不斷。為了創(chuàng)造就業(yè)，我們擴大了一個又一個并不需要擴大的工廠；為了完成GDP增長目標，我們投資建設了一個又一個超前的面子工程。我們一方面在創(chuàng)造財富，另一方面又在消滅財富；我們一方面強調科學發(fā)展觀，另一方面卻又在不斷地制造一堆堆鋼筋水泥垃圾。這樣的局面目前似乎還未有窮期！
救市，救市，多少荒唐假汝之名！ （徐昌生）
（責編：李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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