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家庭倫理劇和宅門劇熱播熒屏。這些劇有一個突出的特點,都在家庭內部沖突方面強調人性的惡,我們時常會從屏幕上看到一些很慘烈、很殘暴的場面,令人恐怖。這些源于家庭經(jīng)濟財產(chǎn)的糾紛,或爭房子,或爭遺產(chǎn),最終都演變?yōu)榧彝炔磕闼牢一畹膽?zhàn)爭和仇殺。這些東西看得多了,我就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是不是在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中,家庭倫理關系(包括社會倫理關系)真的很糟糕呢?
從劇作者的角度說,電視劇不能沒有矛盾沖突,出于對“好看”的訴求,可能還要有很離奇的故事情節(jié)以及很強烈的視覺沖擊力。這些放在倫理劇的身上,就成為一些劇作者想像家庭倫理關系和社會倫理關系的依據(jù)和出發(fā)點。此前我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以階級矛盾結構戲劇沖突的歷史階段,隨著階級論淡出我們的視野,戲劇沖突的設置也從外部,即社會關系,轉入內部,即家庭和其他社會群體的關系。因而,父子間、夫妻間、兄弟姐妹之間,進而婆媳妯娌之間和叔伯侄甥之間,甚至更廣泛的社會群體之間,都陷入了這場硝煙彌漫的“戰(zhàn)爭”之中,令人應接不暇,心驚肉跳。以前我們的歷史記憶中曾經(jīng)發(fā)生在帝王之家的子弒父,父殺子,兄弟相殘的權力之爭,演變成了尋常百姓家的財產(chǎn)之爭、遺產(chǎn)之爭。收視率固然上去了,卻也把觀眾的心看冷了。
我們正處于一個社會轉型的時期,市場經(jīng)濟的推廣,強化了人們的財產(chǎn)意識、個人權利意識。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但也要看到,人們對于財富的欲望因此也被釋放出來,這是同一件事的兩面。亞里士多德說:“貪欲乃是萬惡之淵藪。”況且,對很多人來說,至今似乎也還不懂得如何通過合法手段爭取和保護自身的權益。所以,當矛盾出現(xiàn)的時候,他們所能采取的,往往只是暴力的或非理性的方式。這種現(xiàn)實性的存在或許給劇作者提供了某種生活基礎,但是,電視劇對于暴力和仇恨的過分渲染,會不會在客觀上為這樣一種社會心態(tài)推波助瀾呢?究竟是生活影響了電視劇,還是電視劇影響了生活?這二者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應該引起我們的深切關注和認真思考。
中國曾經(jīng)是個非常推崇家庭倫理、社會倫理的國家,中華民族也是一個傳統(tǒng)深厚的禮儀之邦,歷史上雖然有過人性善惡之爭,但社會層面還是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的。這應該是社會發(fā)展的主流。不過,多年來作為摒棄“高大全”的一種代價,人性惡的觀念也漸漸地流行起來,由于人們接受了本我、潛意識、無意識這樣一些概念,更使得對于人性惡的描寫具有了合理性與合法性,似乎只有這樣作品才能顯出其深刻與厚重。于是,為了追求所謂的深刻與厚重,也使得一些敘事作品在人性描寫方面步入歧途。前幾天看《2012》,有人曾擔心恐怖的場面會摧毀下一代對于未來的幻想和希望。其實,更值得憂慮的,倒是充斥在熒屏上的暴力和仇恨,它在觀眾心理上產(chǎn)生的影響,是我們很難預料的。在這方面,電視敘事作品以其影響社會之深、之廣,事實上無出其右,作為劇作者,怕是不能回避自身所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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