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央視采訪公安局內(nèi)被警察踩頭發(fā)的死亡討薪農(nóng)婦家人，曝出一段錄音，系太原公安局小店分局副局長楊林與死者家屬商討賠償事宜過程。楊林說：該給的，那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咱們溝通，這就跟賣白菜一樣的，你討價還價，你覺得合理，我覺得合理，就行了，肯定要得到合理的賠償金。

感嘆“生命如白菜”背后是不確定感

乾羽

或許，當事人一句“像賣白菜一樣”，是一種有意識的表達。其用意只是為了表達方便，畢竟，對于普通人而言，買賣白菜的感受更直接、更真實一些。亦或者，這句“像賣白菜一樣”只是為了緩解調(diào)解時的緊張，在嘗試以一種玩笑的口吻，引導談話的走向。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當事人說這話時根本沒有走心、走腦，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表達。在他看來，人命和白菜放在一起比較沒什么差異，調(diào)解也就像買賣一樣，只要雙方價格談攏，便沒有問題。

至于，具體的原因是什么，只有當事人最清楚，甚至恐怕連他自己在聽到錄音時，也會犯迷糊。這就像問一個撲出點球的守門員，在撲點球之前的某個動作有何寓意時，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這句看似不經(jīng)意的話，在網(wǎng)絡上引起了輿論的反感，也引起了網(wǎng)民的感嘆：人命在某些人眼中，可能真的就像白菜一樣！這種稍顯過敏的反應，既讓人看到了網(wǎng)民的“多愁善感”，也讓人看到其背后隱藏的不確定感。

這種不確定感，其實來自制度的不確定。本來，制度是確定的，制度的條款寫得清清楚楚。但有時制度的執(zhí)行卻總是出人意料：明明是去討薪的，明明法律保護討薪人的權益，為何就被不明不白地抓起來呢？明明警察是保護好人的，明明警察的執(zhí)法應該講究人性化，為何就在警局不明不白地死掉呢？這說明事情的真相與常理常識之間，有著較大的距離。換句話說，就是制度在執(zhí)行時，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正是這種不確定性讓人們感到了一種現(xiàn)實的風險——在某些特定情境下，在某些人眼中，人命可能就與白菜一樣。

當制度執(zhí)行不確定時，人的生活與生存就會呈現(xiàn)出不確定。這就容易產(chǎn)生兩個問題：一是，人們對一件事情很難產(chǎn)生明確的預期，事情的結果到底怎樣，人們無法確定。既然事情的結果不能確定，而是由人說了算，于是找人就會代替找制度，成為人們在面對問題時的第一反應。這就是不確定帶來的第二個問題。當然，找人的結果也有兩種：一種是找到了，花了不菲的代價，把事情辦成了；一種是沒找到或找了也沒用，即便可能有理卻也最終輸了現(xiàn)實。當找人取代制度信賴時，人們會把關系放在首位，而權力也會輕而易舉地找到尋租的空間。最終，制度被擱置，人們更相信走后門會帶來更好的結果。自然，社會秩序也就隨之越來越亂。

其實，口不擇言和不會說話都不是太大的問題。新聞中的當事人之所以成為輿論焦點人物，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涉及的事件太過敏感，其大大咧咧的發(fā)言，恰好成為了輿論的導火索。比其雷人之語更需要注意的是，人們普遍感到的不確定感真實存在，以及這種不確定感背后的非制度生存與關系至上的潛規(guī)則。正是后者，讓人們感到人命如白菜可能不是一種戲言——當保護人的制度出現(xiàn)偏差，而別人又可以動用關系時，人命可能真的脆弱不堪。這種擔憂需要警惕，其產(chǎn)生的背景也需要清除。

無厘頭的比喻反映了權力意識冷漠

馬進彪

雖然這位楊副局長的言辭引發(fā)了社會憤怒的井噴，但人們聽過錄音之后依然相信他是無心之言、無意之為，只是一種自然流露。而從另一方面說，對于這種社會無限關注的重大善后事宜，上級領導也不會派一名沒有水平的人來代表警方，可以想象，楊副局長是受到了上級的信任和囑托，并且將之當成情商和言辭水平最高的人選來擔當此任。而因此也就可以說，楊副局長的“自然流露”，已經(jīng)是他所能達到的也可能是這個警局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和最高境界了。

當?shù)鼐秩藛T的“自然流露”是一種特定氛圍與環(huán)境的使然，但這種“自然流露”，并不是商討賠償事宜時才表現(xiàn)出來的，而在那名警察踩在討薪農(nóng)婦頭發(fā)上的時候就已是一種自然流露——那位警察倒背雙手、目不斜視、神情淡定，看都不看躺在路上的農(nóng)婦，其帶著的氣派和氣場讓人看到了一個詞，那就是草菅人命。而今天在商討賠償事宜的場合，楊副局長將賠償事宜說成了賣白菜，而這樣的言辭只不過就是一種特定氛圍與環(huán)境的又一次使然而已，雖然他們都是無意的，但這種無意中的“自然流露”，卻比有意更加可怕，因為背后的那個氛圍與環(huán)境已經(jīng)使一些警局人員達到了習慣成自然。

作為當?shù)毓膊块T來說，本身就營造了一種氛圍環(huán)境，在這個氛圍環(huán)境中，形成什么樣的習慣，下屬就會有什么樣的養(yǎng)成。但歸根結底，楊副局長的“賣白菜”與那位警察腳踩農(nóng)婦頭發(fā)，都是一種出自相同氛圍環(huán)境的習慣性暴力，不同的是，一個是精神暴力，一個是身體暴力，而這兩種暴力的基礎則是權力意識自上而下給出的暴力傾向。而將所有的一切歸結到一起，“自然流露”也就成了他們所能達到的最真實的最高境界了。

太原警察與討薪死者家屬討價還價協(xié)商賠償，像賣白菜。這樣的“自然流露”，既反映出了一些警察的現(xiàn)在，也反映出了一些警察的過往，但反映最多的還是他們所在的那個特定氛圍與環(huán)境，而這才是問題的根本。如果當?shù)毓膊块T權力意識的氛圍與環(huán)境不能改變，那么暴力傾向就會依然存在，而今后諸如此類權力的“自然流露”，就可能成為一種變化莫測的接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