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三角第一代打工者因社保問題無法退休——這個標題令人揪心,因為在當代社會,不能退休就意味著你既不能繼續(xù)靠勞動來養(yǎng)活自己,又無法獲得任何穩(wěn)定的社會保障,“夕陽紅”變成了“夕陽黑”,晚年的生活一片迷茫。
為什么無法退休?根本原因還是不合理的制度設計造成的:按照廣東省社會養(yǎng)老保險條例的規(guī)定,個人繳費年限累計滿15年,才能在退休后領取退休金??紤]到農民工的流動性比較大,能夠滿足這一要求的人寥寥無幾。農民工無法在當?shù)仡I取退休金,又因為不能轉走企業(yè)、政府交納的那兩部分保險費,因此也無法“轉?!敝凉枢l(xiāng)退休,唯一的選擇就是“退?!?,但“退?!眳s也只能領取自己繳納的那一部分“養(yǎng)老保險”,相當于一份活期存款??蓱z的農民工,在付出了青春和汗水之后,就這樣被人置于一種“上屋抽梯”的尷尬境地。
農民工的這種狀況,讓我想起了煤炭行業(yè)的一個術語:“掠奪性開采”,專指那些煤老板只顧眼前利益的經(jīng)營行為。什么是掠奪性開采?第一,只開采最容易開采的那部分煤層,開采成本較高,風險較大的那一部分就干脆放棄;第二,將開采出來的資源低價傾銷,快速回籠資金。這種有水快流的做法,使煤老板可以短時間內暴富,后果卻是資源的大量浪費和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最終禍及子孫。
最近二十多年來,農民工一生當中最年富力強的一段時光,被人“掠奪性開采”了。那些靠著農民工的辛勤勞動而迅速繁榮起來的地區(qū)如珠三角,既不承擔農民工成長和學習階段的成本,也不承擔他們老、病之后休養(yǎng)生息的成本,而只是用低廉的工資,“掠奪性開采”了他們的體力和精力,還美其名曰“比較優(yōu)勢”,一旦他們的體力、精力被開采殆盡,就被棄之不管。
不少專家在解讀這種現(xiàn)象時,總是試圖將其歸結為是一種技術性問題,用“地域性障礙”一類似是而非的話語來回避問題的惡劣性質。在我看來,這其實是一個要不要堅持“以人為本”原則的大是大非問題!試問:人可以這樣被對待嗎?人可以被只榨取青春而不管他的生老病死嗎?我想,在這些問題面前,所有技術上的解釋都是蒼白的。
解決農民工無法退休的問題,可以說既復雜又簡單。說復雜,是因為在現(xiàn)行的制度下,地方政府是最大的受益者,因為制度迫使農民工不得不大批選擇退保,在農民工退保后,企業(yè)所繳和社會統(tǒng)籌這兩部分就落入地方的饕餮之口了——如果不敢觸動這一部分既得利益,那么農民工無法退休的問題,會變得非常復雜,甚至無法解決。說簡單,是因為只要敢于觸動既得利益,規(guī)定無論是退保還是轉保,企業(yè)所繳和社會統(tǒng)籌這兩部分一律由本人帶走,問題就迎刃而解。這不是對農民工的特殊優(yōu)惠,而是一種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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