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一條消息讓輿論陷入糾結之中——國家煙草專賣局向中國婦女發(fā)展基金會捐贈1000萬元,設立“金葉基金”,用于支持“母親水窖”和“母親健康快車”項目,解決西部貧困干旱地區(qū)群眾飲水困難的問題,同時關注西部女性及兒童的健康。
輿論的糾結在于,“母親水窖”和“母親健康快車”項目,是專門針對中國中西部貧困地區(qū)的專項扶貧項目,對于著力推廣上述項目的中國婦女發(fā)展基金會來說,有人慷慨解囊、雪中送炭,自然求之不得。但對于一般公眾而言,這一以關注女性和兒童健康為主旨的公益事業(yè),卻由危害公眾健康的煙草行業(yè)贊助,無論從情感還是理智上,都覺得別扭而尷尬。煙草行業(yè)的慷慨,卻扔給公眾一個兩難的抉擇:如果接受,則等于以“母親”之名,為煙草行業(yè)的丑陋形象,覆上了一層慈善的金色外衣;如果拒絕,卻又讓無數(shù)母親失去了當下得到救助的機會。
實際上,如此微妙而高明的“慈善”,在煙草行業(yè)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今年6月,中國作家協(xié)會、中國煙草總公司和中華文學基金會,便共同舉辦了2010年“金葉育才圖書室”工程,并通過中國作協(xié)的機關報《文藝報》昭告天下。今年6月30日出版的《文藝報》頭版,刊發(fā)了長篇報道《把書送到最需要的人手中》,并配發(fā)活動啟動儀式的照片,照片顯示,活動現(xiàn)場背板上的主題詞是“福田廣種黃金葉,心海航行功德舟”。而對中國語文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在當下語境中,所謂“黃金葉”,其實就是特指煙葉,于是該項活動的名稱“金葉育才圖書室”,幾乎可以直接翻譯成“煙葉育才讀書室”,而那句不無詩意的活動口號,也就意指“到處種滿的煙葉,鑄成了功德之舟”。
孩子、母親,讀書、健康,其選點之準確、訴求之微妙,足以證明中國煙草行業(yè)的公關手段,強過其他所有中國企業(yè)。
然而,煙草對公眾健康的危害,早已在世界范圍內得到充分的科學驗證和輿論共識。因此,在聯(lián)合國《煙草控制框架公約》約束之下,世界各國不僅對煙草廣告嚴加限制,更進一步嚴格規(guī)定煙草企業(yè)不得贊助體育及文化活動。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離開暴利的煙草行業(yè)的贊助便無法存活的F1汽車賽事,才不得不移師中國。但即便我們把金錢看得比健康更重要,因此對煙草行業(yè)比世界其他國家都更加寬容,但把煙草的影響局限于成人世界,不讓煙草的煙霧污染到孩子心靈、母親的健康,也應該是煙草行業(yè)和社會各個行業(yè)共同遵守的底線。
如今,煙草行業(yè)卻偏偏選中母親、孩子下手,在公眾情感和社會輿論最柔軟的地方,用暴利賺取的金錢,為公眾設下兩難的困局,其用心之深,嘆為觀止。
即使以最善意的角度揣度煙草行業(yè)的用心,大概也不過是試圖用這樣的“慈善”,證明煙草行業(yè)也并非唯利是圖,而且還在關心著孩子、母親,以期盡量挽回煙草行業(yè)的惡劣形象。但這種挽回或重塑形象的努力,恰恰為《煙草控制框架公約》及各國限煙措施所要竭力限制,因為對煙草行業(yè)的任何“正面”形象的塑造,都意味著對公眾尤其是孩子的潛在的負面影響。事實上,世界煙草行業(yè)對此也心知肚明,無論是美國某著名香煙品牌廣告中的牛仔形象,還是煙草行業(yè)熱衷于對體育賽事的贊助,無不意在建立香煙與健康之間的關聯(lián)。而在香煙與孩子的學習或母親的健康之間建立某種關聯(lián),是一種更潛在也更危險的誤導。這種誤導的危害,遠勝過可能給孩子、母親帶來的眼前的一點恩惠。
煙草商不是不能干好事,如果良心不安,拿出一部分利潤捐助教育等公益事業(yè),也不是不行。但這種贖罪式的捐助必須靜悄悄地匿名進行,捐助者和受捐者均不該以任何方式廣為昭告,以為煙草行業(yè)留下“美名”,否則便是對法律的漠視,和對母親、孩子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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