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波自成名以來,似乎一直處于無窮無盡的爭議之中。所謂爭議人物,正當(dāng)如此:名滿天下,謗亦隨之,愛之者譽其為圣賢,恨之者貶其為小丑。與周立波同儕者,還有李敖、李宇春、以及某些時刻的韓寒等。他們的名字,像飄移的國境線,一有風(fēng)吹草動,即刻激起硝煙彌漫,戰(zhàn)火燒遍天山。
當(dāng)然,這些人的爭議性質(zhì)各有千秋:李敖之爭議,在于他置身于被割裂的兩塊土地、兩個時代之間;韓寒之爭議,在于他發(fā)揚的價值以及他的發(fā)揚方式,為一部分人所強烈認同,而為另一部分人所強烈反感;周立波之爭議,則在于他的職業(yè)與他的德行,他的抱負與他的作為,他對自己的定位與世人對他的定位,出現(xiàn)了嚴重的,乃至判若霄壤的精神分裂。
一個小丑的批判
說白了,周立波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一個小丑——這是一種職業(yè),并非道德評價。
我第一次看周立波的視頻,便被他這張臉深深吸引住了。記得小時候聽評書《興唐傳》,說程咬金赤發(fā)藍臉,不做強盜,實在可惜。同理,周立波這張臉,不做小丑,則無天理;做小丑而不紅,更無天理。
這絕對是一張小丑的臉:真誠而狡黠,滑稽而嚴肅,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善,一半是惡。而且這張臉,只可能出產(chǎn)于上海,就像趙本山的那張臉,只可能出產(chǎn)于東北(劉謙那張臉是不是只能出產(chǎn)于臺灣呢)。一張是小農(nóng)經(jīng)濟的臉,一張是商品經(jīng)濟的臉。趙本山再怎么裝腔作勢,至多像一個鄉(xiāng)鎮(zhèn)干部,且是副職。周立波則不然,哪怕他衣衫襤褸,落魄江湖,他的臉依然充滿了現(xiàn)代性的金屬質(zhì)感,有七分半殖民地的商業(yè)氣味,三分半生不熟的時尚品質(zhì),唯有在上海灘十里洋場的金粉堆里浸泡多年,才能出此成果。
這張臉就是標(biāo)志,是他的藝術(shù)的標(biāo)志。演員都會“變臉”,在趙本山等人身上,變臉是一種表演,是擠眉弄眼,是撓首弄姿;在周立波這里,變臉則是一種天賦,他仿佛天生就長了七十二張面孔,無論他怎么變臉,他哭,他笑,他怨,他怒,他把內(nèi)褲蒙在頭上,然后剪開,觀眾一看:這是周立波。我們并不覺得他在表演。
周立波成名久矣,但他從一個演員蛻變?yōu)橐粋€明星,真正闖入公共空間,當(dāng)在2008年末,《笑侃三十年》一炮走紅。最閃耀的一段,自然是他戲仿被鞋襲的溫家寶總理,不單是模仿,還有原創(chuàng)性的反諷與批判。這段表演,置諸國際舞臺,或無出奇之處,然而,我們見慣的喜劇,卻是只嘲笑江湖,不嘲笑廟堂,只譏諷民工,不譏諷公仆,只批判金剛,不批判李剛,周立波居然敢于在太歲頭上動土,在總理眼前放屁,怎不令人驚訝,驚艷,驚呼,驚嘆:這樣的小丑,才能帶給我們快意而久違的歡愉,而非皮笑肉不笑的格式化笑容?
嘗到甜頭以后,周立波便一路狂奔?!兑贾芰⒉ㄐ恪返耐馓资潜硌荩瑑?nèi)衣則是批判?!鞍唇遥褪前涯惆丛诘厣?,一層一層揭皮?!边@種話,趙本山不敢說,郭德綱不想說,周立波則說了,他一面說,一面奸笑,簡直就是以房奴民的周扒皮,讓身為房奴的觀眾恨不得砸破電視機抽他兩耳光。把小丑演到這份上,我們便不能稱之為表演,這是藝術(shù)。
但是,周立波始終是一個小丑。他如果不是小丑,他就不是周立波。此言有循環(huán)論證之嫌,不妨直言,小丑與周立波是相互成就,這世間,比他擅長批判的人多了,比他批判力度強的人多了,卻唯有周立波,既名利雙收,且未進監(jiān)獄,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是一個小丑,他是以小丑的方式參與政治和社會批判,連被批判者都笑了,笑容背后,是“以倡優(yōu)蓄之”的馭民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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